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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家知名文学刊物疑似刊登AI作品,头部诗友群:有一家三口多次靠AI拿奖

AI科技 2025年10月11日 19:48 0 admin

大河报·豫视频记者 翟钰洁

一觉醒来,文学界城门失守。

等人类反应过来的时候,AI已把文学里的高级修辞“学废”了。

今年夏天,社交平台上突然涌现出一批质疑知名文学刊物刊登疑似AI作品的帖子,引发关注和讨论。其中,一个名为“反AI诗歌联盟群”的群体,率先扛起“纯人工文学捍卫者之战”的大旗。随着关注度越来越高,这场对峙逐渐从“一方质疑”变得“有来有回”,不断有被点名的杂志社站出来积极回应,表明立场。

有人浑水摸鱼,也有人趁机登上文学邮轮,我们采访多方,试图理清这场混乱,带大家看懂这场本该来自未来世界的——AI文学与纯人工文学之争。

多家知名文学刊物疑似刊登AI作品,头部诗友群:有一家三口多次靠AI拿奖反AI诗歌联盟群主:就算被告也要替人类文学发声

自吴焕唐建立“反AI诗歌联盟群”以来,群内捷报不断。

9月18日,他在群里告诉大家,那首曾被大家质疑为AI创作的诗歌,已被刊发方删除。群内瞬间士气大振。“看来我们的讨论还是有点用的。”吴焕唐欣慰地说道。

吴焕唐的反AI诗歌之路,始于一家获奖“钉子户”。

短期内,大量征文获奖名单中高频出现三个人的名字,有人认出,这三人系一家三口。经群里对相关作品分析研究,并借助第三方检测网站“朱雀AI检测助手”,他们判定:这一家三口的作品“AI浓度”极高。

吴焕唐在个人公众号上发文质疑,但文章很快被投诉下线。后来,对方“改名换姓”到另一阵地。吴焕唐感叹:“没有‘火眼金睛’还真难以识别。”

90后的吴焕唐是个诗歌爱好者,早年有过一些发表经历。他的个人微信公众号“读一首好诗”目前有3万多粉丝,自建的诗友群也有近300人。初心本是分享好诗,但用他的话说——“读着读着就成了读烂诗,读抄袭的诗,读AI的诗。”

前几年,他被迫从鉴赏者转为反抄袭者,重点关注文坛上的抄袭现象,在诗歌圈有一定知名度。今年年初,DeepSeek等多个人工智能工具普及,到了夏季,人类已经能熟练使用AI进行诗歌创作。“这太反常了!”吴焕唐认为,AI作品已在多个刊物上拥有一席之地,于是他又带领诗友们转战“反AI诗歌”。

“AI作品打败人类作品的主要原因就是快,它的产能高得可怕。”吴焕唐称,特别是征文大赛这类有时间限制的比赛,人类大脑比不过机器“大脑”。AI作品上刊,挤压了相当一部分创作者的生存空间。吴焕唐说,现在这个公众号已经不属于他个人了,而是成为众人发声的平台。

吴焕唐告诉大河报记者:“反AI比反抄袭难多了。抄袭很容易被证伪——通过逐字逐句的对比,就知道A和B有多少相似度了。但AI文学是一个新事物,没有标准、没有定义,且在不断发展。”

今年夏天,随着AI诗歌悄然“上桌”,“读一首好诗”公众号发文频繁。

这其间,多家知名文学杂志发布声明称,谢绝接受AI生成的任何文学作品来稿。

提到此前“AI诗歌删除”事件,吴焕唐称,那还不是他期待的最好结果。“对破坏诗歌生态的事,我们作为写作者和读者也只能提出质疑。刊发方应该给我们一个回应和讨论的空间,而不是一删了之、息事宁人。”

如何“优雅”回应质疑,成了这场对峙中的新课题。

吴焕唐给出一例他认为还不错的回应——

9月23日凌晨,吴焕唐发出一篇针对某省级文学刊物刊发疑似AI诗歌的文章,涉事杂志主编先联系到他,表示感谢和重视,并承诺将在内部讨论出相应的解决方式,确定后发出通告。当日12点,该杂志便在公众号发出将调查此事的通告。国庆节后,该杂志发布相关调查报告。

报告先是详细还原了涉事诗歌的刊发过程,接着用图片展示了两个主流AI文本检测平台“知网AI”和”朱雀AI”的检测结果,调查结合了5名诗歌界专家的参评结果,最后,再次强调刊物的态度,给出后续行动和倡议。对于处置结果,留出定性余地,等待更权威的检测工具出现,暂将争议作品稿酬转交至权威第三方保管。

吴焕唐在个人公众号上转发了这份调查报告,评论区不乏认可的声音。有评论称,“AI检测确实还处在尴尬期,反AI不是反对AI工具,而是反对冒用AI成果获利”。吴焕唐回复“赞同”。也有人点赞杂志社客观、认真的态度,称“这份报告完全可以给其他机构参照”。

吊诡的是,有人通过朱雀AI检测平台检测这份调查报告,结果显示“AI浓度为100%”。

多家知名文学刊物疑似刊登AI作品,头部诗友群:有一家三口多次靠AI拿奖

吴焕唐承认,目前仅靠人工结合第三方网站的方法,的确有误判的可能。

他曾撰文指出,当下鉴别AI诗歌的困境是:明明读出了那股AI味,但就是无法证明它由AI生成。朦胧派风格的诗人及一些近代名家的作品也会被误判为AI。更有诗友在群内求助称,“自己的作品被认为是AI”。被质疑时,难免陷入自证困境。

“很难自证。”吴焕唐坦言,“即使有创作草稿和编辑记录,也无法完全摘除AI的参与度。”

一边是难以自证,一边是疑罪从无,对质疑者和被质疑者来说,这场对峙都胜算不大。

但对“吴焕唐们”来说,仍有发出质疑声量的必要。

吴焕唐表示,已做好和别人对质的觉悟:“如果真有人要告我,那就告吧。输了该赔钱赔钱、该道歉道歉,至少会讨论出一个标准来。”

他说:“我不是为了什么个人利益,更不是为了勒索谁。”据他介绍,他目前已实现财务自由,没有太大的工作和生活压力,仅剩诗歌这一个爱好。因此,他衷心希望中国诗坛能够良性发展。

在吴焕唐看来,使用AI进行文学创作既是道德问题,也关乎社会公平。他补充道:“就跟使用代笔一样,不是你自己创作的东西,为什么要署你的名字?”

他认可AI进入人类社会是不可阻挡的大趋势,但要有规矩和底线。

但凡不是作者100%创作的作品,就必须标注清楚。如果杂志有专门的AI作品鉴赏栏目,且投稿作品标识清晰,AI作品或许也能被接受。

吴焕唐提议:“方法可以再探讨,但态度要先亮出来。编辑部内部尽快组建一个AI判定小组,从读者举报的这些作品入手,先出一个标准,后期再不断优化。”比如他们在群内讨论总结出的AI常见高频用词:苔藓、裂缝、指纹、年轮、星云等,“AI并不是无迹可循”。

多家知名文学刊物疑似刊登AI作品,头部诗友群:有一家三口多次靠AI拿奖

吴焕唐发文质疑时罗列的AI痕迹

“当然,我们也不是说一棒子打死。”吴焕唐强调,“这只是判断维度之一。在AI出现之前,很多诗人也会用到这些词。但如果高频、大量、毫无逻辑、突兀地堆叠使用,就要警惕是不是AI所为了。”

“反AI诗歌联盟群”内,曾有过这样的讨论:“AI是无法闯进XX级别的大赛的”。吴焕唐解释称,高级刊物和大赛的编辑,很容易筛选出AI作品。市级、县级的刊物,则对AI作品的屏蔽力稍弱。他呼吁文联、作协等相关部门负起责任,针对AI作品投稿尽快出台相关政策。

吴焕唐担忧地说:“目前的AI 1.0版本还容易识别。但AI和AI的使用者在不停地优化学习,未来AI甚至可能拥有自主意识……有时我自己都在怀疑,对纯人工文学作品的追求和坚守是否还值得。”

他沉默片刻,补充道:“哪怕情感与经历不再是人类专属,也不能因此否定人类表达的权利吧,人类独特的思想和意识总归是有某种优势的。”

文学爱好者:AI让文学失去修辞

早在今年2月,已有知名文学杂志主编发现,个别作者开始使用AI作品投稿,并对此进行批评。当时还有业内人士发问:到底谁在用AI写作?又是哪家在刊发AI作品?到夏天,这个答案已经不值得回答了,因为多家刊物已被AI投稿作品悄然渗透,难独善其身。

4月,网友小鱼发帖称“AI让文学失去修辞”,引发广泛关注和讨论。

多家知名文学刊物疑似刊登AI作品,头部诗友群:有一家三口多次靠AI拿奖

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和写作者,她坦言:AI的写作文采胜过自己,或许AI文学已经取代了一部分平庸小作者。“但它不懂克制,不懂留白和破绽,只擅长写虚、不擅长写实,就像没有根基的赛博乡愁。”小鱼觉得,文学表达要诚实,要警惕大词,知之为知之。

她观察到,AI作品经常跨时空、跨数字、文化术语大乱炖。喜欢使用咖啡渍、琥珀、量子、潮汐、褶皱、映射、猜想、瘟疫、拓扑学、月光、暴风雨、刻钟等特定词或生僻词。

当文学珍馐成了烂大街同款,文学便失去了修辞。

AI的偷师,无疑已造成语言的通货膨胀。

可以想象,在这种背景下,一些文学老江湖可能被“误伤”,甚至在语言上“一夜返贫”。因为突然有一天,他们珍藏的吉光片羽,成了一种不体面的捷径——或许文学界的江湖秩序将就此打乱,很多高手被迫打回新手村。

小鱼说,人类还是要掌握文学叙事的主动权,不要轻易让渡给AI,否则表达能力会逐渐退化。AI写出“第三颗纽扣”这种意象,对它来说是毫无意义的,但人写出来就是有意义的,这些美好的描写不该被AI偷走。

今年读大四的廖定军,曾任湖北文理学院文学社社长。他给多家文学刊物投过稿,也推荐同好给自己较认可的刊物投稿。但今年上半年,他气愤地发现,这些刊物有些文章的AI味很浓。

廖定军说,AI特别喜欢莫名其妙的修辞,这些修辞往往又不服务于写作主题,不知所云。他呼吁相关部门和刊物尽快出台针对AI作品的处理办法。“因为文学是我喜欢的表达方式,如果AI不能代替我的生活,自然也不可能代替我的文学表达。”

社交平台上:AI创作的“咒语”和指令正悄悄进化诗歌圈之外:AI已有专门赛道

对于已露出的马脚,AI先锋派早已有应对之策。

在某社交平台上,有博主分享让AI写作“有人味”的系列操作。该教程显示:先给AI一个角色设定,如“写作经验超过10年的资深编辑”,让AI从“主体”上就开始模仿人;接着修复所有“AI味”:用短句代替长句子,避免无意义的堆砌、抽象用词;要结构简单、主谓宾明确,拒绝套话。

高级修辞还是太容易被识别了,平民级词汇成为新武器后,质疑者或许更难抓住AI的影子。

也有博主专门开账号分享“AI严肃文学”,这场对纯AI文学创作进行上限进行探索的社会实验,吸引了不少人关注。

据该账号简介,账号所有发布的作品均由AI创作,博主仅对风格、主体做出指令和简单校对,由AI自行决定情节和修辞。该账号使用到的AI大模型几乎涵盖了市场上所有一线AI工具。在评论区,该博主也分享、探讨了AI的短板和不足。

在“AI支持派”看来,人机共创模式下,人并非被完全剥夺了主体性。即使是同样的工具,在不同人手上的应用,亦有云泥之别。对文字从业者而言,借助生产工具让手艺更快更强;对普通人来说,AI让创意和想法变成文艺作品的门槛大大降低。

有多名宣传“AI写作培训”“AI驯码师”的博主发文称,仅靠国内最流行的DeepSeek+豆包这套组合拳,一天就能产出8篇在网文平台过签的小说。相关帖子下方,有售价9.9元的资料包链接,或AI写作实战营的报名链接。

相比在文学创作上的不受待见,AI在摄影、短视频等内容领域,已经有了专门赛道,多个内容平台还出台了相应的奖励政策。

在短视频创作领域,今年9月,抖音携手AI 推出 “AI 创作浪潮计划”。 “AIGC 短剧招募计划”则为优质 AIGC 短剧创作者提供现金和流量激励。7月,爱奇艺携手火山引擎豆包大模型与 Google Cloud 两大技术伙伴,推出 “与 AI 共生” 短片创作大赛,奖金最高达 3000 美元或等值人民币。9月,腾讯视频官宣首届 AI 短片创作大赛,面向全球创作者征集 AI 短片。

在图片创作领域,今年8月,视觉中国启动 “A 专项基金补贴计划”,面向全球用户开放普惠性创作支持。用户可激活最高8万元的 “A 专项基金” 初始补贴额度。通过完成平台发布的月度主题任务,还可额外获得最高5000元/月的AI专项补贴。

在文学创作领域,今年2月,《十月》杂志曾发起一项AI征文:与Deepseek 共谱我的“家乡志”。目的是探索人机协同的写作能走到什么程度,未来怎么发展。该杂志一位编辑曾称,“即使你不进行这样的比赛和试验,事实上很多写作者,尤其是写评论、写诗歌的,已经有很多人开始使用这种创作方式了。与其去抗拒这个潮流,不如积极面对这种写作方式的新变化。我们不想成为最后一代文学编辑。”

值得一提的是,该赛事要求提交两份作品:一份最终作品,一份AI创作备忘录,后者包括但不限于简要说明使用DeepSeek等AI工具辅助创作的过程,明确说明AI参与程度和步骤,所进行的人工编辑与修改,作品要注明“AI参与度”。

多家知名文学刊物疑似刊登AI作品,头部诗友群:有一家三口多次靠AI拿奖

在电影领域,完全由AI制作的长篇电影《我们的终结者 2 重制版(Our T2 Remake)》引发关注。该片由50位AI领域的艺术家组成的创作团队制作,是《终结者 2》的翻拍作品,制作团队利用多个 AIGC 工具进行创作,从剧本、导演到拍摄和剪辑等过程,统统由人工智能一体化替代。

甚至在诗歌创作领域,AI诗歌也有出版案例。今年5月,由微软人工智能“小冰”生成的诗集《阳光失了玻璃窗》出版。专家介绍称,小冰每学习(迭代)一次的时间大约是0.6分钟,1万次迭代需要100个小时。人类如果要把这些诗读1万遍,大约需要100年。

多家知名文学刊物疑似刊登AI作品,头部诗友群:有一家三口多次靠AI拿奖学者:AI文学不具有艺术的核心要素律师:警惕这些AI挖的坑

作为AI文学领域的知名研究学者,南开大学哲学院副教授陶锋在知网上发表多篇文章。陶锋认为,虽然人工智能文学生成已成现实,但仍面临三重挑战:一、人工智能难生成具有“审美逻辑”的语言。二、人工智能文学产品不具有艺术的核心要素,如情感、在场感和超越性,这些要素与生命、身体等联系紧密。三、人类应警惕机器对人的异化,要重视艺术中的辩证要素,促进科技与艺术的融合。

怎样在法律和道德允许的范围内,更和谐地处理人机关系?

江苏法德东恒律师事务所的郄乔慧律师解答称,目前国内尚无涉及AI作品的判决案例。

针对“反AI作品”群体,郄律师建议质疑者保留一定证据,向期刊出版机构、新闻出版局、学术诚信平台等针对性投诉、举报,否则或将陷名誉权侵权纠纷。

对创作者,郄律师提醒,直接使用AI生成的作品获利,或由其他艺术家的风格“拼凑而来”,且未经过人工加工、修改,侵权风险大。另外,缺乏对AI生成内容显式或隐式标识的主动性,也易引发纠纷或追责。

对网文平台、期刊,郄律师称,据《人工智能生成合成内容标识办法》,判断平台是否具有主观过错,不以是否实际知情为判断标准。有无对AI生成内容进行显式和隐式标识、对用户上传和发布内容进行审核、设置投诉举报渠道等,是判断平台是否知情的依据。如法院认定平台知情或应当知情,平台或承担直接侵权或帮助侵权的责任。

今年2月,美国知名科幻杂志《克拉克世界》称,因AI生成的垃圾稿件泛滥,编辑团队已不堪重负——曾20天内收到过超500篇AI生成的垃圾投稿。美国版权局主任帕尔穆特也曾指出,如果人类在AI文艺作品中的参与度仅为发布指令,那么该作品将不受版权保护。

哲学家康德在《判断力批判》一书中曾提到,人们在发现自己欣赏的是人造花而不是真花时,会有一种“虚荣的兴趣” ,这种欣赏并非出自对自然美本身的欣赏,而是一种装饰需求的虚荣,毫无情感,也并不高级。AI入局文学后,直接将文学鉴赏从“大气层”拉偏到“真假局”。就像吴焕唐说的,我们不再是“读好诗”,而是“读一堆华丽塑料”。

审美快感是与生命感紧密联系的,当人工智能艺术和文本越来越泛滥时,人们就像进入太虚幻境,“假作真时真亦假,无为有处有还无”。

对那些被人文气息喂养大的一代代文人来说,“有人味儿”成为文学的底线,或许是一种巨大的遗憾,又或许是新的起点。因为接下来,创作者们都将赤手空拳,重新以“人”为出发点去感受文字,并必须和“假大空”割席。

人机关系在别处取得的和谐,能否应用在文学上,还需人文精神捍卫者与平台方碰撞出新的边界。文学创作究竟要“烈火烹油、鲜花着锦”,还是“问道问心、内在丰沛”,抑或是“高低飞翔、自由来去”,对人类和AI来说,都还有很大的做题空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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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大河报·豫视频 编辑:刘惠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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